李布淡淡道，“军师素来喜欢为天下考虑，为闯王考虑，却唯独不懂为自己考虑。你要坚持如此，我也管不着，可你凭什么拉着我李布一起跟着犯贱。”
“太原一战是有机会打残满清，可我为何要这么做。”
“你大逆不道，枉为人臣人子，白读了那许多圣贤书。”李岩已经是暴跳如雷。
相反，李布很平静。“我给你算算啊。假如我北上，以太原大战的烈度，那我的炮队和骑兵估计伤亡得过半。这还不是最可怕的。”
“此后满清将视我为死敌，张家在北边的生意是别想做了，我的军饷问谁去要。”
张家的事瞒不过李岩，李布索性就不装了。
“南边的史可法以及百姓们会将我当成大奸臣，随后江浙那些被我压服的士绅定然会反弹，张家在南边的生意也不用做了。”
“如此下来，我损兵折将，军饷断绝。图个啥？为他李自成家的江山添砖加瓦吗？”
“掏光我的本钱，去做他家的生意，成就你李大军师的忠君之名。我能落到啥？给我日后封个王？李自成又不会把位子传给我。我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犯傻，便如将多年奋斗所获付之一炬。”
“此后，我李布便永远只是大顺的一个将军。顶多就是史官会记上一笔，某年某月太原大战，李布率军北上支援云云。”
“军师，你终究还是不懂我。当初西安献城后，你们要是给我好吃好喝供着，给足我脸面，别让一个小小的吴猛都敢欺压到我头上。那我多半也就消停了。可伱们不给呀，我就问你，要是当初李自成看上了我女人，他会不会硬抢，刘宗敏会不会硬抢。那届时军师会去和他们说理吗。我猜军师一定会藏污纳垢，做大事嘛，牺牲几个小卒子算什么。更何况是一个明朝降将的女人，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闯军内部和气。”
“那我难道活该就要被欺负？闯军到西安后那些被欺负的士人百姓，难道也是个个活该？军师怎么不和那些骄兵悍将去说你的那套大道理。”
李布这番诛心之言深深戳痛了李岩，让他无话可说。
“无人救我，那我便自救。既然我不欠你们任何人，那我为何要来救你们。你李岩又凭什么把天下大义的帽子扣在我头上。”
“欺负我的时候，不讲天下大义。要我替你们去死了，就讲天下大义了？”
“你们这帮混球，连冯师孔史可法他们都不如。”
李布一番话说得酣畅淋漓，将他对李岩这些年的怒意，一股脑全发泄完了。
但李岩仍旧不肯罢休，“满清乃是异族，你纵然心中再不忿，也当为天下百姓考虑。”
“我去你大爷，”李布气得连现代的话都说出口了，“老子又不欠天下百姓的。老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身边人，老子爱民爱兵如子，这天下就老子对辖地的百姓最好，我手下的军校敢仗势欺人，我第一个上去砍了他。”
“你的大顺自己屁股后面一坨屎，还敢来质问老子要对得起天下百姓。老子只对得起自己的百姓，要我心怀天下，等我做上龙椅拥有天下的那日你才有资格说。”
“动不动心怀天下，要是人人都能心怀身边人，当官的心怀自己辖区的百姓，那这天下岂会是今日的鬼样。天下从来不需要那么多道德先生，只要恪尽职守便够了。”
李岩火冒三丈，“看来今日才是你的本来面目，你骨子里就是反贼。大明大顺你一个都没放在心上，我懒得再多与你废话，你速速休书给你山东的部署。命他们顺从我大顺派去接管的军校。此后，你便安安心心在西安城里当个富家翁吧。我念在你给大顺练了山东这么一支强军的份上，留你全家性命。”
李布整理着自己的衣摆，“军师对我倒是雷厉风行。你说奇不奇怪，刘宗敏那些人远比我混蛋，你却不敢对他们动手。无非就是你动不了他们，却自己以为可以动得了我。看来军师也是个生意人。”
“军师难道就没发现我此番少带了个人。”
李岩当即皱起眉头深思，“张承喜？”
“没错，她如今也怀了，我留她在山东安胎。要是我回不去，以那小妮子的手段，联合我手下大将孙靖忠，定能好好辅佐我尚在腹中的孩儿。我那5万大军连同张家会彻底导向满清。也怪我一直没说实话，其实我已经有5万人了。”
“然后我再善待江南士绅，把山东和江浙安徽江西整个连城一片。满清的军队可从山东的胶东湾登陆。如今的我和满清可本来就是明朝的臣属。如此一来，明廷满清和我三方联合，你大顺拿什么来拼。”
“你。。。当初华夷之辩可是你信誓旦旦亲口说的。”
李布一声嗤笑，“你都要玩死我了，我还管个P的华夷之辩。我可以为头上的头发，忍着不投满清。可要是打我脑袋的主意，那我就不管不顾了。”
“我当初没帮着多尔衮在背后捅你一刀，你就该谢我了。还敢跟我来玩暗伏刀斧手这套。”
“你好好想想吧，我这就先回了。”
李布一拳砸在围堵自己的一名刀斧手脸上，其余刀斧手盯着李岩，等他发号施令。可是李岩就那么木愣愣站着，一言不发。
眼看李布就要走出此间院落了，他突然站定回身。
“李岩，即便如此，我还是当你是朋友。因为在这纷繁乱世，你李岩好歹还像个人，没破了做人的底线。政见和观念不同无妨，你守你的天下大义，我行的我的快意恩仇。”
“今日之后你我虽还有机会碰面，可料想再无机会坐而论道了。我便最后劝你一次，你的秉性适合在太平盛世当一名耿直的好官，你不属于这乱世。想通了就去我那做军师吧，我给你一块地方让你好好治理，你尽可以一展抱负，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给你使绊子，你可以把全部心血花到你认为值得的地方。”
“你送我这玉珏我仍旧收着，”李布从怀里掏出西安分别那日，李岩所赠的玉珏。
“就当是你我之间的缘分。”
说完，李布转身就出了李岩府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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