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骨两颊绯红，如梦未醒。怒气即便烧尽了，还是化作这笑靥灼灼。桃花开了千年，从不会凋谢，每一刻，都是此刻……未醒的到底是谁？
白子画叹口气，是为她，也为他。他不能不醒。若留恋美梦，便醒着做梦罢。
“你几时能自行清醒，为师就放心了。”只字不提那个吻。做了，你知了。还让我说，那我只能说你的过错。
必要说。小骨孩童般认定一念，又有成人难有的执著，一时轻信，一时又劝解不动，最终总是依赖他来掌控大局。
“是……还好师父在……”小骨不傻，还知道作徒儿的本分。怯怯地说，竟然还带一息娇声。听得他心里软下去，一种痒痒的感觉更令他恼火。果然我越出师徒界限一小步，你便要跟着趁着，多迈半步？我不信还管教不了你了！还管不住我自己！
“你不顾一切后果去轻信，就是知道有人收拾局面？”原来在这个梦里，小骨看似不听他的话，实则次次都是指望他化解。念及竟然一口气不顺，想训得更严厉，却卡在一个字上。“你……”
师父好像有点动气了，奇怪了，今天如何不是像往日那般惧怕？真是大胆，赶紧给师父认错！认错的话说过千次万次了，今天竟然卡在一个字上：“我……”
还千不该、万不该，竟走神想到云隐言及、异朽阁送来的书。要是插进去问，师父恐怕真要雷霆震怒，非打她不可了！乱想什么？师父好像经常打她似的，没有的事！
可是真的好想知道，云隐的书信里有什么啊！师父你如何处置都好，别把书信扣了！
什么你啊我啊，如此不争气，天下之大，就知道你我了？是自己也不争气，居然在徒儿前吞吞吐吐。
不对，是高兴得糊涂了罢？在人间还和小骨约定了赏罚，此刻忘了？今次荒唐，若不好好教训小骨，他枉为人师！
两人都未及开口。
轰……塔室的门向内倒塌，未落地已化作碎片。这才发现结界破坏后的外间，乱如海涌，杀气接天。
定睛一看，见杀阡陌和摩严打得不可开交，黑色和紫色的光耀上下闪动，面目几乎不可见。想来是他们打斗波及，塔室结界方破。
发现白子画二人出来，并未停止打斗。白子画也先不去在意，心中清楚，一时半刻，谁也伤不了谁。
杀气却更多凝聚在另一处，笙箫默背对着塔室损坏的门，看不到他的面色，却感到凝滞的背影，笼罩着巨大的不安和杀念。这样的师弟，却是不曾见。
从背后看他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，应是感到了塔室的动静，却似不愿回头。虽然，自然也没有忘记自己为师兄入梦护法的职责。
只有徐长老站在门旁，看着白子画点了一下头。此刻虽然是情形紧张，他看到小骨醒过来，终究没掩住一丝欣悦。
“你三番五次害我们，你……你会招报应的！”幽若尖声喊着，声音似是受了阻塞，听之不忍。
花千骨这才看见她被掐住了脖子，挟制她的人……好熟悉，是谁？
这人面目黝黑，五官无神，如同钉在一块木板上，这样的外貌应该见之难忘，她却想不起。
不自主要向前走，却根本走不动，整个身子被师父牢牢拉住。
这人另一只手还按在常夏的喉头上。本来虚弱的常夏昏迷地摊在他身上，如同一只受伤的兔子拎在猎人手中。
“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？不过无所谓了，你们都在我手上！”嗓音如同被碳熏过。比刚才梦境里黑白无常的声音，更让人生怵。
“有本事你光明正大地来！每次只知道挟持我！”幽若一脸正气，甚至，一脸稚气。
“嘿嘿，我这次还没来得及挟持你，是你自己送上来的，”这人不屑的眼神转向白子画。“你以为你能救那傻丫头出梦境，就能把这两个傻丫头从我手上救走？”
“腐木鬼，人一定会救走，你还是祝祷自身平安罢！”白子画一贯冷静。也是，小骨不在敌人控制中。只有，花千骨感知到他的担忧。
腐木鬼，原来是他，在蛮荒就知他不安好心。事隔多年，他才行事。想他多年来处心积虑，谋划了今天，一定是四处招兵买马，如今已势力不小。
他的面貌……是了，还是他，这些年，时日只是漫长灰暗，愿望只是愈发扭曲。
腐木鬼全然不生气，反倒是嬉笑出声，只是面容依旧死硬，声音也没有活色：“你们慢慢救，我失陪了！”眉眼一拉，向那木板的中心一拉，这是笑容么？你这样一副面貌，如何能笑！
一阵黑烟在他周遭浓郁起来，眼看幽若、常夏也要随着黑烟散去被腐木鬼不知擒向何处。
一片红光又掠到近旁：“这魔君你爱当便当，把琉夏还给我！”杀阡陌如何就停了和摩严的厮打，像是结束一场无意的游戏。此刻才是心意所在，他双目通红，让人想起瑶池那日如何同竹染杀红了眼……也是因为琉夏。
“迟了。”腐木鬼两个字还抑扬回旋，不知是冷笑还是仇恨。旁人分不清，他自己又分得请？
杀阡陌上前一步，姹紫嫣红，浓亮成黑。精确地停滞在腐木鬼身前三寸处。
腐木鬼手上微微一紧，常夏身子一抽搐，眼睛突兀地睁开，一瞬痛楚迸绽，极大的痛楚到失神，无力，无力却闭上，闭上却不能合拢，泄出痛楚的余烬。
腐木鬼和杀阡陌动作都很小，就是插针的距离，一根针落地也要惊心动魄。
杀阡陌一时如缚了手脚。缚住他的，是痛比恨多，还是恨比痛多？
“你听着，你的手下，还有这些仙界要人，你每天弄死一个，琉夏就能安全一日。”这句如此凶狠的话却说得如同一件的美好的事，仿佛每天在花园里摘一朵花。
“你这个死鬼，最便捷就是你直接死了。”
众人尽皆看向一侧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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